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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卷 吾皇至偉聖,天心亦作膽 第870章 冰層下的買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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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京天壇東西兩側的兩院都是高檐長樓,一層大會堂,二層小會堂,三到五層全是小房間,每一間不過三四丈方圓,用作院事的辦公地。

汪士慎的辦公地在三層左側角落裏,此時房門緊閉,杜君英和兩個墨黨院事站在門外裝作閑聊,目光卻警惕地掃視四周,就像是把門望風的竊賊一般。

房間裏,朱一貴壓著聲音,可內含的灼熱心氣卻帶起了低低嗡鳴,“社首,這是扳倒西院和官府,立起《廢奴法》的絕好機會!”

他捏著文案邊角,用力之大,似乎要生生掰下一塊:“我們東院一直管不到工商事,當年借鴉片貿易插手,還被官府和西院聯手打壓下來,年初提的《兩行法》也遭斥退,現在……”

朱一貴指著汪士慎手中的賬本,恨聲道:“看看這些商人幹了什麽?跟北面的人口販子狼狽為奸,把同胞賣作奴隸,朝死裏壓榨!這在古人世也是非仁之行,要遭天譴的!古人世的皇帝官府都不忘釋奴,今人世怎還能容這等惡事?”

“我們也一直在查海外工奴事,一直想在此事上發聲,就苦於沒有好的機會。現在鐵證在手,還是國丈產業作惡,我們正好借此掀起一場聲潮,聲討工商的不義之舉!以《廢奴法》爭取到東院對工商的監察權,為之後再立《用工法》打下基礎。待時機成熟,《兩行法》也會水到渠成,那時社首所求的公平之世就能到來!”

朱一貴眼中精芒閃爍,直視汪士慎:“皇帝已經退出國政,宰相帶著官府與兩院共治天下。我們若是掀起這股聲潮,西院失了道義,也將失人心,東院借勢上位,再壓住宰相,天下該是怎樣一番面目,就得由我們東院說了算!”

接著的話直抒他的胸襟:“我們東院,我們墨社,不王而王,天下事一言而決。到時再改宰相推選制,宰相由天下大決,實際也就由我們墨黨而決!社首就是未來之相,這般好前程,社首千萬莫錯過,機不可失啊!”

汪士慎眉頭緊皺,有些惱怒:“朱一貴,我入東院非為名利!爾等隨我辦事也不是去追名利!兩院相爭非為勝負,更不是你死我活之戰!怎麽滿腦子想的都是名利和權柄?非但如此,你跟著社裏一些年輕人鼓搗的事情未免也太過火了!你們繞開我去提什麽《兩行法》,要把東家行變作西家行,工人所組的西家行翻身作東家行,這不是荒謬絕倫麽?此事你別聒噪了,我自有處置!”

朱一貴咬牙道:“社首!就算不是你死我活,也是勝負之戰!這麽多年下來,我們東院提案有多少樁得了法權的?我們的提案縱然有些不妥,可都是造福天下黎民蒼生!官府之下是作威作福的官僚,西院之下是為銀錢可以出賣一切的商人,他們說話辦事都只為一小撮人之利,只有我們東院才有權代言蒼生!只有社首您這樣的人才深知黎民之苦,才懂得他們要什麽!社首……”

見汪士慎繼續冷冷回視,朱一貴憾恨地嘆氣,轉回到正題:“那麽社首,您要如何處置?”

在汪士慎看來,朱一貴心性偏激,雖是他這墨黨一系的幹將,滿腦子依舊是古人世那些個儒生的跟腳,就只想著求一。可此人組織能力超群,也是成就今日東院的功臣,因此也還繼續當作同道。

見他軟了態度,汪士慎直言:“此事涉及國丈安家,我準備覲見皇帝,聽聽皇帝有何看法,再作打算。”

朱一貴直了眼:“去見皇帝?怎麽可以!?皇帝自是要袒護安家!若是皇帝先知此事,這些證據怕再無用處!社首!?”

汪士慎揮手止住幾乎要跳腳的朱一貴:“這些證據也只是一面之詞,而且所涉產業不過是安家控股的邊緣之業。安家從龍多年,一直循規蹈矩,依法行業,產業多在海外,莫非你還想以安家為靶子,殺雞儆猴,震懾一國工商?別忘了,安家的安威剛剛戰歿在西域!”

朱一貴無語,可微微抽搐的臉頰將他不服和不甘之心展露無遺。

出了屋子,杜君英跟了上來,低聲問:“如何?”

朱一貴冷笑:“什麽墨黨矩子,我看就是一腐儒耳!權柄之爭,你死我活,可笑他還自縛手腳,循規蹈矩!”

聽得汪士慎要去面君,杜君英也捶胸頓足,連聲道這可是打擊工商的絕好機會,肇事者還是國丈,皇帝都不好公然袒護,可這汪瞎子……還真是瞎了眼!

回到自己的辦公室,朱一貴沈吟片刻,決然道:“你替我去聯系兩路人,一路是報紙,越多越好,一路是咱們臺灣同鄉會,讓他們去追追這三合會,找到可以談事的人。”

杜君英一驚:“背著汪瞎子?之前提《兩行法》就幹過,現在又幹,不怕汪瞎子著惱?”

朱一貴一拳砸上書案:“他汪瞎子能有今日,不都是靠著我鞍前馬後扶起來的?他著惱?他老是不走我們的正道,就不怕我們著惱!?我們這些人追隨他,可不是一直在這天下棋局裏敲反鼓唱反調的,不為權柄富貴,誰願賣血汗!?”

杜君英呆了片刻,輕嘆一聲,點頭道:“你說得也是,我們跟汪瞎子終究不是一路人。”

平壤,朝鮮王宮,一場盛大宴會正盡情演繹著“酒池肉林”這一主題,殿堂中一群鮮族舞姬翩翩起舞,裙袖飄曳,可及胸長裙卻真是只及胸下,白玉般的雞頭肉露在外面,隨著身姿舞動顫顫巍巍,蕩出一圈圈漣漪,也把看客的心也一波波推著。

“依我之見,你們大帥跟燕國公也是同路人……”

席間見不到一個朝鮮人,不是中襖烏紗的英人,就是長袍馬褂的清人。一個戴著鑲玉瓜皮帽,鬢發灰白,目光似電的清人正朝身邊著明時員外打扮的胖子高聲嚷著。

這一聲嚷,那胖子,連帶旁席的馬褂老者都將目光從那粼粼波光中拔出來,各有回應。

馬褂老者呵呵輕笑道:“周昆來,你就別這般擠兌白賢弟了,大英治下,怎能再容一個燕國公。”

胖子則有些惶恐地道:“老周啊,話可不能亂說,我們大帥求的只是生意,跟老周你是一路人,燕國公於苦寒之地開國,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。”

在這朝鮮王宮高居貴賓席的周昆來爽朗地大笑:“是是,這天下歸誰的,輪不到我周昆來說話,咱們就談生意,生意!”

他指指殿堂中那群袒胸舞姬,看向那馬褂老者:“這般妙人兒就藏在宮中,可惜了,若是轉到南面去,怎麽也是十萬兩的生意。左大人,您點個頭,白賢弟跟白大帥再通個氣,這筆生意就成了。”

那姓白的員外趕緊擺手:“這等貨色太顯眼了,不是大觀園那等超貴去處可容不下,可大觀園又不是咱們這生意能沾染的,還是免了罷。”

那左大人拈須道:“這些女子非止這點本事,妙處多多,兩位公子都樂在其中,可不會輕易賣了。今次請周會首到平壤來,是為另一筆大生意。五月朝鮮王叛亂,燕國公鎮亂之後,得了三萬多精壯勞力,留下一萬用作寧古塔墾荒外,剩下兩萬多沒了去處。七月時,白蓮教餘孽在海參崴作亂,也抓了一萬多男女,全殺了有傷天和,要養著又廢糧食……”

周昆來一點就明,兩眼發亮地道:“南面沈家開川陜路,彭家開西域路,還有安家大辟橡膠種植園,都苦勞力人工太高,找我要過北面的囚力。青壯可做工,女子可做飯縫補,乃至慰營,男女都要。”

接著他又皺眉:“只是數目太大,若是賣去南洋倒還好說,要賣入內地……”

他轉眼看那姓白的員外,白員外也皺起了眉頭:“我家大帥行事束縛很重啊,看的人太多,北洋公司的暗線可容不下這麽多人。”

左大人哈哈一笑:“你家白大帥也太謹慎了,西洋公司買賣鴉片,南洋公司買賣土人和昆侖奴,北洋公司買賣鮮人日人囚力,這都是公開的。北洋更是聖道皇帝的產業,你們白大帥走北洋公司的門路,聖道皇帝會不知道?放開了手幹,有什麽顧忌的?”

白員外搖頭:“能公開幹的買賣,那都是有法文保障。販賣外人為奴,都只好在西洋公司那等法外之地,而販漢人為奴,更為國法不容。加之數目這麽大,一旦消息走漏,國中那幫墨儒清流絕對會跳出來鼓噪,便是我家大帥,也得遭禍。我大英朝堂格局獨特,行事總還是有顧忌。”

周昆來笑道:“白賢弟,天底下哪有不冒險的買賣?這麽大一筆生意,肯定少不了顧忌,找你來也是希望通傳給白大帥,看他如何斟酌。”

左大人也道:“白大帥執掌北洋,氣魄非凡,連燕國公都是誇耀不止,相信大帥自有胸襟。恩……白賢弟居間聯絡,便是此事不成,也有大功啊。其他酬謝不值一提,這些鮮女,白賢弟就任選三位,換換枕席之味吧。”

白員外喉結咕嘟暗響,兩眼蹭亮,直直盯住了那群鮮女,已經開始挑起了人,嘴裏卻道:“何必如此多禮,小弟我一定通報大帥,盡力促成這筆生意。”

周昆來和左大人相視舉杯,一飲而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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